城中城

“成都，一座你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。”

在成都的街头漫步，或许在公交车站站台上的广告牌，亦或是公路旁竖起的荧幕，或者是张贴着的旅游传单上，总能看见这句话。可要问成都的本地人，有些人同意，但也有大部分人难以共鸣。这座城市究竟是否如传言般迷人，答案之间的巨大差异给人的感觉只是割裂。

“割裂”，成都目前的格局也大抵可用这个词概括。

市中心的成都并不可称得上繁华。四处占道修建地铁让道路拥挤不堪；街道上或许清洁，又或许有时不是，但老旧的路砖让人分辨不出二者的区别，便无所谓清洁与否，无论如何打扫都与焕然一新无缘。临街的小区内房屋的窗户上依然都装着老式的防盗窗，如同一张贴在身上的年龄证明。从一条街的起点望过去，旗舰店、连锁店崭新的商铺与老式店面混杂在一起，很难找到一条纯粹“现代先进”的道路，而多是新街与老街的杂交。

而由市中心向南，便是另一番光景。跨过顶部悬挂太阳神鸟的立交桥，便仿佛进入了另一座城市。刚下桥便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，中央的天府大道如鱼骨贯穿南区中心，直通简阳、眉山，甚至能够直达重庆，将“抵拢倒拐”的哲学发挥到了极致。南区少见地上常有泥水的菜市场，取而代之的是超市式的买菜中心；本以为应该随处可见的文具店、打印店，也大多相隔甚远，不可称之密集。最多的还是各类酒店、餐馆、展厅、购物中心，可能南区便是为商业而生。住在南区的人们，倘若说“进城”，颇带有一丝戏谑的意味。

但倘若继续向南走，或者在市中心一开始便调头向北，便完全符合城市边缘的刻板印象。颁布的政策中要整改的城中村，在北门便可找到他的身影；南边的华阳、中和区域，颇有一种刚刚晋升城市的身份，但仍是县城的内核的割裂。很早修建的火车北站已经失却了它的繁荣，韦家碾杂草丛生的传说仍在成都人间传唱。

这是一个割裂的成都，它集繁荣与老旧于一体，兼有先进与落后，无法划定的快节奏与慢节奏，让成都成为了一个矛盾体。但与其说是割裂，不如说它是一个包容的城市。它不固步自封，在现代化的潮流里奋勇前进，但这种潮流又不至于裹挟城市里的每一个人、每一处角落；这座城市里的人敢想敢拼，却又有着其他人难以比拟的松弛感。穿着老式花纹上衣的大妈与西装革履的白领，都操着一口平翘舌不分的四川话；茶馆里的岁月静好与高楼里的争先恐后，竟在一座城市里达成了平衡，互相交融。

或许在城市化的潮流中，每一座城市都趋于同质化，成都也不是例外。每一座城市里的大厦都相似，不同地方的人却喝着同一个品牌的同一种咖啡。但成都这座城市中却隐藏着另一座城市。这座城市不在一个具体的地点，也没有一个具体的面貌；它由一个又一个穿行于南北，游走于东西的成都人组成，而支撑着它的是成都独特的文化。

文化这个概念从诞生之日就杂糅着优劣。成都几十年走来，现代化这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似乎让人飞向了空中，疾速飞往未知的未来，文化在飞速发展的节奏中大有被冲击、冲淡，走向失落的趋势；可是人民用自己的汗水、用身躯、用劳动、用鲜血、用坚守，走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，亲自用脚踏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。当我们在疾速的前进中头晕目眩时，这片脚踏实地的，只供人慢慢行走的地方更让人迷恋。

也许，那座来了便不想走的城市就在这里。它叫成都，它在成都中间。